唐颂停下来,持刀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黑衣人,暗想今夜大概难逃一劫,其实她很难感受到畏惧,因为她曾经正视过狼眼,嗅过狼烟,今夜命丧于此,死后的魂魄大概也只会感叹一句人生苦短就罢了。
敌人以刀劈面,施加暗器,她尽力躲闪,但是鉴于对方包抄的人数过多,势必不会撑太久。又有一个黑衣人向她扑来,身后也有寒意逼近,她驻足原地不动,凝神静听,突然一个转身挥刀,划开身后那人的脖颈,再回头迎敌。
面前黑衣人的攻势极快,狰狞的眼神几乎贴紧她的面额,唐颂若再提刀为时已晚,她的结局可能就在此时。
刀刃触及她眉心时,对方目眦欲裂,动作瞬间静止,被人从身后入刀捅了个对穿,血红的刀尖从尸体的腹部收回,扬起的血珠“唰”地一下挂满唐颂的眉梢。
尸体倒下,视线豁然开朗,屋脊的尽头立着另外一位黑衣蒙面者。
风雨中,公子如玉,丰采韶秀。他提刀静在那里,眸底含着两池无波无澜的净水,唯有刀尖的血不断滴落。
身处黄泉边缘,拉她回身的人是他。
萧羽,萧泓然。
唐颂用手背擦去鼻梁上的泥污血水,默不作声。他沿着殿脊快步走近她,牵起她的手腕,轻笑道:“脸花了。”
唐颂眼尾微微泛出潮意,垂眼反握他的手,笑着说:“走。”
她来不及问他因何而来,似乎也没有追问的必要。
两人握刀,冲破长夜,沿着殿脊洒下一路血水,冲出花港行宫,冲向城坊间,奈何目前的位置距北城门相隔较远,只能暂时落入街巷中躲避追杀,青石小巷内他们的脚步声沙沙作响,刚转过一个拐角步入一个相对宽敞的街面上,却迎头撞上了一群黑衣人。
唐颂和萧羽退身回去,另找出路。一个黑衣人经过巷口发现他们,吹哨发了个信号,提刀挤了进来。萧羽拔刀出鞘随手一抛,纵身抬腿,足尖轻推刀柄,下一刻刀尖贯穿来人的脖颈。
这场厮杀,撕下了所有人温然的面目。
唐颂眼中映出一片红,她喘息不定,吞咽着嗓口处的雨水凉风,经过萧羽走近那具尸体。尸体眼底灰暗,瞠目看着她。唐颂额头筋络紧绷,她蔑然偏转视线,拔出了尸体喉头的刀。
萧羽望着她平静的背影心情复杂。怜惜,甚至还混合着一丝澎湃。
唐颂转回身把刀还给他,凌乱的额发下,眸光依旧沉静,眼睫缓缓往上抬,碎雨滴落眼底,了无痕迹。冷淡、意兴阑珊,这是她不高兴时的样子,总之,没有惧怕。
她垂眼可能是为了浅笑,其它时候只是昂首伸眉。刀光剑影迫近时,也砍不透她眼里的不屑。
利用街巷的庞杂和曲折只能周旋一时,他们没有足够的视野极易暴露,很快就被黑衣人们围堵进一条小巷内。
巷口两端的黑衣人手持火把向内靠近,光瀑延展几乎就要够到唐颂的脚边,她压抑呼吸,紧握刀柄严阵以待。这些人并不确信街巷内有人,她和萧羽身在暗处,搏斗一番也许尚存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