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伴着明快的节奏,子弹从沙尘中飞出來,打得鬼子兵们抱头鼠窜。
躲在车厢扳之后的鬼子的机枪手们集中火力发起反击,无数道火蛇交替着掠过半空,打在那名游击队员的身前身后,宛若一个钢铁巨人般,此人对迎面飞來的子弹不屑一顾,继续抱着捷克式奏响生命与死亡的旋律,“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伴着风,伴着沙,伴着雪,伴着如醉夕阳,他尽情地弹奏,弹奏,“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那段无韵的乐章,永远留在了大漠之中,直到数十年后,依旧有旅人依稀听见它的旋律。
凭着机枪手大周和另外一名袍泽用性命换來的时间,赵天龙等人又跑出了四、五里远,太阳已经落到沙丘背后去了,晚霞洒下万道流苏,将一望无际的雪后大漠,打扮的嫣红姹紫,分外妖娆。
回头看了一眼大漠夕照,游击队长吕风指了指左前方百余米外一处看上去特别平整光滑的雪地,咬着牙命令,“走那边吧,小鬼子又快追上來了,今天如果不让他们伤筋动骨,弄不好大家伙都得搁在沙漠里。”
“嗯。”赵天龙等人闷声答应,跳下坐骑,轻轻扯动战马的缰绳。
通晓人性的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四蹄战战,徘徊着不愿继续前进,它们不想往那片过分平整的雪地上走,虽然它们并不清楚雪地下究竟隐藏着什么危险,正常的沙漠,表面一般都呈水波状,只有沼泽和盐湖的表面才会如此平坦,平坦光滑得宛若一块绸缎般,方圆数里都不见半丝褶皱。
然而拉着缰绳的主人却去意已决,丝毫不肯理会坐骑的祈求,一步步踏着积雪,朝既定目标走去,惊恐万分的坐骑拗不过自己的主人,只好踉踉跄跄地跟着前进,已经磨破了的马蹄踩在雪沫中,留下一团团清晰的红。
殷红色的马蹄印,不断向着沙漠中突然出现平坦的区域延伸,延伸,从边缘一直延伸到中央,再从中央继续延伸向另外一侧的边缘,终于,有一匹战马踏进了大自然设置的陷阱里,前腿登时被折成了两段,副大队长吕风立刻停住了脚步,用匕首割断了战马的喉咙,然后,迅速抬起头,冲着赵天龙大声命令,“就这里了,我留在这里招待小鬼子,你们三个带着小张继续走”
“凭啥,。”沒等他把话说完,赵天龙已经伸手将他扯了起來,“这回怎么着也该轮到我了,凭什么让你抢了先。”
“凭着我是大队长。”从來都不跟人生气的吕风突然发了怒,一把将赵天龙推了个趔趄,“快走,别跟老子扯淡,老子沒功夫跟你掰扯,。”
“副的。”赵天龙愤怒扑上前,双手抱着吕风往马背上抬,“副的,即便是正的,老子今天也不听你的了,有种,你回去后开了老子。”
其他两名战士也围拢了过來,抓胳膊扯大腿,试图将吕风绑在马背上赶走,后者挣扎了几下沒能如愿,猛地从腰间拔出了手枪,先冲着地面上开了一枪,然后用枪口指着自己太阳穴喊道,“放下,我数一二三,不然,老子现在就死在你们几个手里。”
游击队员们被镇住了,迟疑着松开双手,副大队长吕风强忍住被伤口处的疼痛拧了下肩膀,从赵天龙怀里挣脱出來,咬牙切齿地喝问:“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对着干,,老子即便不是你的队长,论年龄也比你大,,老子身上还有伤,老子还娶了媳妇有了娃,你他妈的连女人的被窝还沒钻过呢,老子凭什么就不能走在你前头,。”
连珠炮般的反击,将赵天龙问得无言以对,趁着他正愣神的功夫,副大队长吕风换了口气,低声说道:“即便这些都不成为理由,你也得为小张和弟兄们想想,咱们几个人里边,还有谁对附近的地形比你熟,周黑子既然已经把咱们当包袱给甩了,谁又能保证他给的这张地图是真的,我死,不过是死我一个人,你死,其他人却一个也活不了。”
说罢,不再理会赵天龙,蹲下身,将行囊的手雷一个个翻出來,摆在死马的尸体后。
“队长。”赵天龙红着眼睛叫了一声,扭过头,拉起驮着张松龄的大白马踉跄而去,其余两名游击队员互相看了看,齐齐举起手,向副大队长吕风敬了个军礼,然后拉着所有坐骑,快步跟在了赵天龙身后。
突然发生的变故通过望远镜,一丝不漏地落在了追兵眼里,三井橘树看得好生纳闷,扭过头,冲着身边所有鬼子军官问道:“你们都看到了么,那伙八路怎么把他们的长官给丢了下來,那老家伙在干什么,怎么好像在故意等着咱们上前俘虏他一般,。”
“可,可能是个陷阱。”鬼子军官们举起望远镜,轮番朝一千余米外的正前方打量,死马尸体旁的老者腰间别着一把非常精致的手枪,看情形,此人应该正是三井长官这次番志在必得的目标,但无论按照大日本皇军的规矩,还是国民革命军的传统,都沒有长官留下來给底下士兵断后的份儿,除非这名长官自己突然不想活了,或者心中藏着一个惊天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