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方是孙连仲的人。”叶秀峰自觉已经搬回了一局,得意洋洋地补充,“是孙连仲麾下的一个连长,姓张,参加过娘子关战役,后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草原上去了,军统局的弟兄之所以带领马贼拔掉黑石寨,据说主要目的也是为了救他,最近一段时间孙连仲和他手下的几个师长凑了一笔款子,正在重庆城内上下打点寻求重新领兵的机会,那个连长有可能就是他派出去造势的闲子之一,如果用得好了,便可以起到…….”
“别说了,我跟你讲过不要胡乱攀扯,难道我的话是耳旁风。”蒋介石突然暴怒,抓起手中茶盏,重重顿在了茶几上。
“委,是,委员长。”叶秀峰被吓得一哆嗦,赶紧低头认错,“卑职,卑职知道错了,请……”
“出去,统统给我出去。”蒋介石对他非常失望,指了指门,厉声命令。
叶秀峰面色瞬间灰败如土,捧着自己精心炮制出來的报告,跌跌撞撞往门外走去,毛人凤和贺耀祖两个遭受了池鱼之殃,互相看了看,怏怏地跟在叶秀峰身后,还沒等走到门口,又听见蒋介石在背后命令,“贺贵严留下,其他两个人留下报告之后,回去继续办公去吧,需要的时候,我再派人通知你们。”
“是。”毛人凤和叶秀峰两个答应一声,各自执行命令,贺耀祖则一脸无奈地返身而回,等着独自承受蒋介石的怒火。
蒋介石却不再说话,转身走到窗前,单手扶着窗框闷闷地观赏外边的风景,雨暂时停了,但乌云还在往头顶上的天空汇聚,几股來自不同方向的冷空气绞杀在一起,正在酝酿着一场新的风暴。
秋风秋雨愁煞人。
小心翼翼地陪着蒋介石看了一会儿窗户外边的翠竹,贺耀祖陪着笑脸开解:“他们两个能力还是有的,就是太年青了些,说话做事难免不够成熟稳重,但有雨农和陈氏兄弟教导,早晚能当得起大用。”
“大用个屁。”蒋介石头都沒回,直接來了句脏话,“一个有能力却沒心胸,另外一个既沒有心胸也沒有能力,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草包。”
贺耀祖咧了一下嘴巴,不再替其他两人辩解了,今天毛人凤和叶秀峰的表现,的确有些差强人意,特别是叶秀峰,根本沒显出來一个接受过多年高等教育的人应有之水准,反而象一个沒读过几天书的政棍,还是喜欢四面树敌的那种。
但就这样陪着蒋介石朝外边呆看,也不是个办法,贺耀祖别的不了解,却深知蒋的秉性,怒火憋的越久,发泄时危害越大,如果不及早给他找到一个宣泄渠道,一旦压抑到爆发,他和毛、叶两人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正在搜肠刮肚地想着,蒋介石已经将枪口直接对准了他,“你也沒好哪去,顶多算是稍微有点儿心胸而已,并且驭下无方,另外还要加上一个怕老婆。”
贺耀祖猝不及防,被骂得面红耳赤,好半晌才恢复过点儿元气來,苦着脸,低声解释道:“不是怕,介公,您其实也是知道的,斐君因为嫁给我,至今还被其家人拒之门外,她的很多朋友也认为她为了享受而攀上了高枝,相继跟她断绝了來往,如果我还对她过于苛求,她岂不是更孤苦伶仃了,。”(注2)
听贺耀祖说起自家的苦衷,蒋介石顿时觉得心有戚戚,当年他迎娶宋美龄,还不是一样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带着几分对难兄难弟的同情,叹了口气,他低声说道:“我也不要求你对她太严苛,稍微注意一下便是,毕竟你在军委会里头地位非同一般,而她,如果哪天真的加入了共产党,看你到时候如何是好。”
“这,这个,应该不至于吧。”贺耀祖苦笑着摇头,说话的语气却非常不自信,夫人倪斐君知书达礼,单纯善良,肯嫁给比她大了二十多岁的自己,实在是自己几辈子修來的福分,但夫人对自己虽然温柔体贴,对自己所供职的国民政府,却是非常不屑,早年在南京作护士时,她就宋庆龄、廖承志等人往來密切,经常与二人一道抨击时政,到重庆后又加上了周恩來和邓颖超这两口子,更是变本加厉,毫不在乎这样做对自己和家庭可能带來的不良影响。
“你好自为之吧,到时候别怪我沒有提醒你就行。”对于属下的家务事,蒋介石并不愿意插手更多,稍微点了一下贺耀祖之后,便迅速转换了话題,“孙连仲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记得刚刚打完了台儿庄,军委会不就决定给他补足了兵马么,怎么一直拖到现在还沒有着手去办,并且还要他和手底下人凑钱去疏通关系,。”
“这个…….”贺耀祖愁的只嘬牙龈,真恨不得对方在自己的婚姻问題上多纠缠一会儿,别问自己这么一个可能要命的问題。
孙连仲的嫡系部队跟鬼子拼光了,却迟迟得不到补充的事情,里头牵扯到的东西太多,其中既有国民革命军兵源和补给困难的问題,也有对各支抗战队伍的优先照顾次序问題,但这两者都不是主要原因,最大原因其实出在孙连仲自己身上,他本人既不再隶属于冯玉祥的直系,也沒有完全融入黄埔系的圈子,更要命的是,这个人自持战功卓著,连续几次都拒绝了总参谋长何应钦递出的橄榄枝,同时也对何应钦的竞争对手,陈诚将军不假辞色。
对于这样一个脾气耿直得有些过分的旁系军头,试问谁敢轻易帮他的忙,孙连仲和他的部将卖了家产凑钱疏通关系的事情,贺耀祖其实早就知道,孙连仲送出去的那四十多根金条,也有几根辗转落在了他的手上,可他总不能为了给孙连仲这么一个外人主持公道,就把何应钦、陈诚、冯玉祥三位大佬全都得罪了,所以只能装聋作哑,权当沒看见孙连仲在重庆奔走时那幅落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