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昀卿此刻进退两难,可谓是既进了狼窝,又入了虎穴。更贴切的说法是,他在狼窝里撞虎了。这个狼,指的是鬼气横生的六藏村土生土长的邪神,而这个虎,花昀卿八辈子没想到,会是自家先生。

    血月当空,这个埋葬了无数人命的“食人”村在此夜显得更加破败荒凉,开裂的地皮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片浓稠的黑暗中蠢蠢欲动,饶是坚守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信念的花昀卿,当下就是非常后悔。

    后悔自己带的是匕首,而不是驱邪桃木剑。

    如果不是有邪祟作妖,那又怎么解释在他面前的玉泽此刻的状态?

    做工繁重的华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层又一叠,胸膛至腰腹都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白皙的肤色衬着外袍上那抹用金丝埋下暗纹的瓦松绿少了份庄重,又衬着长衫的朱殷色多了丝艳丽,玉泽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那双眼尾上挑的含情目下却泛着反常的一抹潮红。

    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玉泽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开出来,妖艳的花瓣还在盛放的食人花。

    破案了,潜藏于六藏村的魍魉就是他的玉先生。花昀卿真的很想就这样拍案定音然后直接走人。

    玉泽气息不稳地靠在冰冷的镜面上,镜子的彼端隐藏着一个不似人间的里世界,从那里面延伸出的红绸如吐着信子的蛇一样,缠住玉泽的后仰的脖颈,起伏的胸膛,青筋隐现的手,每多缠一处,玉泽的眼神就暗哑一份,执着就强烈一份。

    荒诞的旖旎在房中迷雾般扩散开来,化成无形的红绸同样纠缠于花昀卿,迫使他愣愣地立在原地,直面这朵被正在被欲火焚烧的食人花。

    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大快朵颐的食人花。

    “玉,玉先生,你这样我挺害怕的。”

    世子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

    玉泽仍然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牢牢地锁定他,唇齿间除了喘息以外还有模糊不清的喃喃自语,烛光在他的眼眸中忽明忽灭,不知他透过诡谲的烛光看到了什么,原本就轻佻的眉眼一弯,望向花昀卿显得更加含情了。

    “乖徒,好热情啊。”

    花昀卿:“???”

    诡异的嬉笑声从镜子的另一面隐约透过来,让花昀卿脊背发凉。在这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的教唆下,玉泽缓缓直起身来离开了镜面,红绸随着他的动作被延展拉长,不再将玉泽束缚于镜前。

    好消息,玉先生被解绑了。

    坏消息,玉先生看上去仍然想吃了我。

    花昀卿拼命忍住扭头就跑的冲动,毕竟一来他不能真的扔自己的先生独自在这种鬼地方,二来就算他想躲也只能在屋里和玉泽二人转,唯一的大门就在他们进来不久后被锁住了。

    “玉先生!别被迷惑了,这是幻觉!是我,我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