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程家安如果不是沧桑的脸颊上还有泪水在奔涌,那么一眼望去,还真如一截哀哀腐朽的木桩,毫无生气。
只有程江海红肿着眼眶,蹲在床边摩挲着程江水的手背,给予自己无声的安慰……
魂魄俱失的何亦安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宿舍,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亦如空荡荡的心灵。他摩挲着程江水用过的梳子、衣服,以及放在床头柜上的结婚照片,眼泪纵横下,浑浑噩噩地跌坐在床脚,捂着面孔泣不成声……
另一侧的甘泉宾馆,所谓的庆功宴上,热闹欢腾的众人觥筹交错、杯盘狼藉。
郑柯强作笑颜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旁边本来留给何亦安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此起彼伏的欢笑引不起她一丝的欢颜。
辛辣的酒水暖不起那逐渐冰冷的心田。
郑柯久久的怅然无语,只能将凄凄的笑容努力地挂在嘴角……
酒字巷,属于程江水真正的家。
寂静如水的程江水凄凄地躺在床上,目光痴呆地望着天花板。病情稍作恢复她就被程江海接回到自己的家中,不再回到那个令人伤心的宿舍。
程江水这个外柔内刚、自尊自重的女子,曾经多少委屈苦难都没有压倒过她一丝一毫,什么痛都可受,什么屈都可以忍,但唯有这种不贞的情感让她忍无可忍,它就像千万条毒虫疯狂啃噬着本就千疮百孔的心灵。
结果就只有一个字:离!
程江河也回来了,他伫立在姐姐床头,紧皱着眉头。对于发生的这一切,这个家里的长房长孙,同样充满了愤怒和悲痛,只是他能极力地克制自己,不做出格的举动。
床边,程江海轻轻地握着姐姐的手,不敢有一丝的言语,眼神却透露着深深的怜惜。程家安则枯坐在外屋的椅子上,一动不动,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这位六十岁的老人显得更加暮色沉沉。
距离程家不远的巷道里,提着行李的何亦安,在一脸痛惜的杜婉玲陪同下,深深凝望着那座无比熟悉的二层筒子楼。
泪流满面的他怀着无比悔恨的心情,仓啷啷地跪倒在地,缓缓地磕了三个头,告别着他的义父、告别着他的妻子、告别着他的兄弟,也告别着曾经的自己。
一旁的杜婉玲心有所感,内疚地鞠了一躬,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做完这一切,杜婉玲痛心地看着跪倒在地,泣不成声的儿子,轻声哽咽道:“亦安,走吧……”
何亦安挣扎地站起身来,拖动着如铅般沉重的脚步,一步一回头地走了。他将带着这种深入骨髓的切肤之痛远走他乡,默默地舔舐伤口,默默地悔恨。
在他心灵的最深处,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个躺在义母李秀兰怀中抿着粉红的小嘴,挥舞着稚嫩的小手,用透彻心灵的光辉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睛——妹妹程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