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素念的神色在昏暗中一点点柔和下来,晟风才明白,为何东瑶会说这宫中最难斗的是人心。太后诓骗皇上,说早已将素念送出宫外,却暗中将她囚于此处。若非方才发现素念有异,或许此刻她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从暗室行出,晟风不免问道:“你觉得太后会如何处置素念?”
东瑶略一沉思:“依我看,太后大抵是打算将素念囚于此处。先前她已告诉皇上,将素念送出了宫,如今若是有贸然让素念出现,定会引起皇上的猜忌。更何况,我瞧着太后约莫是不会将素念怀有身孕一事告诉皇上。”
“所以......”晟风沉吟了片刻:“太后想要的,不过是素念腹中的孩子?”
东瑶重重点点头,在她看来,这既是最好,却也是最坏的结果。
有了这个孩子,太后便不会即刻对素念痛下杀手。可当孩子诞下之后,或许素念要面对的才是一场真正的生离死别......
东瑶与晟风缓步从寿康宫行出,神色都甚是凝重。
“如今妖狐已除,你......”晟风先开了口:“要离开此处么?”
离开此处......东瑶微微一怔。省断之境未破,她倒也不知是否当真能离开此处。最重要的是,晟风又会何去何从。
“晟风......”想到这儿,东瑶缓缓开口:“如果眼前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你又当如何?”
或许并未料到东瑶会这般说,晟风四下看去。
已至夏末,宫里姹紫嫣红的花朵已渐次颓败。只是轻风拂来时,竟还能嗅到一丝浅淡的香气。彼时晟风不知,成为魂魄之后,仍还能感知到这世间的一草一木。眼下东瑶问他,若这一切是一场梦,又当如何?片刻之后,他看向东瑶,眼中盛满温柔:“若此当真是梦一场,大梦方醒之时,想必我亦是心满意足。”
有那么一瞬,东瑶恍惚觉得是那个身披兵甲的祁晟风站在自己面前。带着笃定的笑意,目光中又有着旁人所不及的坚定透彻。
听到晟风的回答,东瑶的心却瞬间有些释然。即便从省断之境中离开,她也知道晟风去了何处。在黄泉客栈等了这么久,心思澄明的她,再也不是过往那个一无所知的白生魂。如果晟风化作了三途河中的一粒鬼沙,她自然也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
入夜。容澈在勤政殿批阅奏折。徐达不敢入殿侍奉,只遣了徒弟将参茶送了进去。
容澈搁下朱笔,接过参茶瞥了一眼,便翁声道:“你师父呢......”
“回皇上的话......在殿外候着。”小太监有些战战兢兢地回应。
素日里,他跟在师父身后行事,有什么都得益师父提点着,也由师父一力承担,自是将心安稳放在肚中。如今皇上恼了师父,便叫他来侍奉着,这一颗心免不了七上八下,时时悬空着,滋味却是半分也不好受。
“去叫你师父进来。”容澈合上奏折沉声道:“朕若是当真恼了他,还能允他在殿外候着?”
小太监闻听此言,顿时喜上眉梢,急急叩了个头,连声道这:“谢皇上恩典。”便匆匆往殿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