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族老垂头捏了捏自制的烟丝,小心卷在竹管子做成的水烟筒里,点燃了便满足地吧嗒一口,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故意刁难你们了?嘴还刁的很是吧?陈茶新茶,不过都是用来招待客人的,端看你们是怎么做的!我说江家媳妇儿啊!既然你们有那上等的好茶,为何不先上了给我们尝尝?却要用这次茶来敷衍我们?岂不是瞧不起我老头子?觉着我老头子不配喝你们的好茶?”
这话说的就有些扎心了,便是向来沉稳的江云芳也沉了脸色,抓着江诗蕴的手骤然收紧,呼呼喘着粗气。江诗蕴却垂头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老爷子见多识广,我等小辈自愧弗如!只是王族老,您怕是误会了,您方才喝的茶,可不是什么陈年苦茶,而是十两银子一两的黄山毛尖,比之君山银针丝毫不差!且因是白露茶,工序繁冗的很,需窖藏起来过了这个冬,才能拿出来品。”
她随即身子前倾,端起茶几上还冒着热气没被喝过的茶,闭上眼睛轻轻嗅了一下,又道:“老爷子怕是没喝过这等好茶,这刚刚泡出来的茶,肯定是会有些涩口的,需等茶汤浓郁了,泡发了茶叶,里头醇厚甘甜的口感才会被全部激发出来。老爷子,你这茶得留到现在喝才是最好的!”
她抬眼看了王家族老一眼,见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说不出话来,顿觉爽快,然而,王家其他人的脸色可就更加精彩了。
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开口,说得好了,也不过附赠几枚白眼,说得不好,说不定还要惹得老爷子动怒,出头鸟毕竟不太好当。所以整个客厅一度冷场,谁也不敢开口。江诗蕴挑了挑眉,凉凉地开口:“不是说要定日子么?说说看啊!我们也好商量一下,看哪天最合适。”
此言一出,大家都偷偷松了一口气,可王家族老却顿时又冷笑起来,捋着颌下美髯,挑衅地睨着江诗蕴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跟长辈说这个恐怕不太合适吧?此事自有长辈去协商,与你一个小姑娘何干?不若回了绣房,也好早些备好嫁妆,免得到时候拿不出手,可不大好看!”
众人皆是“嘶”的一声抽了一口凉气,眼神不断在江诗蕴和王族老之间来回,随即又落在了江家主母陈春燕的身上。然而,还没等陈春燕想清楚该怎么开这个口,又听得江诗蕴一声冷笑。
“族老对我们家可真是关怀备至!竟连我们的家事也如此关心!小女子在此谢过您老了!不过咱们现在谈论的应该是我大姐和王家的亲事没错吧?老爷子这话题是不是扯得有些远了?”“放肆!小小女子,竟敢对老夫如此无礼!”王族老气得满脸通红,忽地便站起身来,怒指江诗蕴,却眼神躲躲闪闪,看来倒是有些色厉内荏的模样。
又是一阵吸气声响起,各个都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去看他们的脸色。陈春燕霎时便慌了,局促地站起身来,双手慌乱无措地指来划去:“别、别这样!王族老!别生气啊!小孩子还不懂事,不会说话,您千万别动怒啊!”
说完她又转向江诗蕴,急得头上直冒汗:“冤孽哟!还不快给族老道歉!快点啊!你这孩子可真是的!”
江诗蕴摆了摆手,对王族老拱手一拜,正色道:“像族老这么明理的人,又怎么可能揪着小辈儿的一点错处就不放呢?娘,您是多虑了!王族老深明大义,是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眼里的!不过一点茶水的问题,却一度上升到礼教上面了,未免有些小题大做。您说是吧?族老!”王族老顿时一愣,张了张嘴,嗓子眼里咔咔作响,却愣是说不出半个字来!好一会儿,他才憋红了脸,暗暗咬牙,不甘心地点点头道:“是啊!四娘子说的不错!咱还得把正事儿给说了,这等小事儿暂且不必再议。”
看着脸色黑得犹如锅底的王族老,江诗蕴满意地笑了,互怼什么的,她又何曾怕过谁?
如此一来,江云芳和王仁的亲事,终于正正经经提上日程。男方长辈的意思,是在正月内就把事儿办了,图个吉利。原本这事儿早该定下日子了,不过因为他们定亲的时候是在小年期间,万事皆宜,省略了许多繁文缛节,没有什么大小定,准备工作一直都在进行,便直接省略了那些麻烦。
所以这回特地上门来说的主题,便是关于婚期的定数和需要安排的事项。说实在的,这个江诗蕴还真没法儿掺和,她毕竟不是地道的古人,原身留给她的记忆里,也没有太多关于婚俗嫁娶的相关事宜,她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些基本的条件。
还有一些,便是从古装电视剧里学来的,那些毕竟是后世人根据史实典籍里查阅并自行理解的,所以和真正的古代婚俗还是有许多差异。
首先便是这大小定的事儿,按照正常程序,男方上门提亲,女方同意了,就可以下聘,然后便送上聘礼和象征性的礼品,这便是小定,再选个良辰吉日和媒婆一起上女方家压送日子的红包,定下婚期,便是大定。
而后,待嫁女就要准备好一切婚礼必需品,在嫁到夫家之前,都不能再出门见外客了,特别是自己的未婚夫,一定要成亲当天洞房花烛才能见到自己的夫君。
当然,这些都是按照正常程序来讲的,现在他们的情况有异,小定免了,大定也简约了许多,男方直接带着聘礼送上门,这会儿便是来定婚期的。言归正传,江诗蕴对于在小年期间定亲和其他时期定亲的差别并不是很了解,所以当他们说起要简略很多细节的时候,她虽然觉得疑惑,却也没有及时提出问题。
然而,陈春燕却变了脸色,许久都没有开腔。见状,江诗蕴疑惑地问她:“娘,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陈春燕摇了摇头,脸色有些难看,对王家众人和媒婆讪讪一笑,道:“这个日子,会不会太仓促了一点,毕竟当初你们来求亲的时候还说,不急着这事儿,让我们好好考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