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神君仿佛极力要证明自己对一样,忽然说:“这些金麓王朝的灵魂,为什么如此的愚昧不堪?”
希衡望过来,凌虚神君执著望着她,此时他不能和那些充斥在天地之间的上古神明残念沟通,便只想通过在言语上打倒希衡,来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希衡敏锐地发现了凌虚神君情感上的变化,微微一顿:“愿闻其详。”
凌虚神君眼中满是冷意:“这些金麓王朝的亡魂,都是被天武皇帝、清风道国师等权贵层层盘剥而死,他们死时,无人敛骨,哪怕有一卷草席,都是奢望。而我,给了他们重新起来、报复的机会,他们却感到疲惫,他们再变成没用的尸体时,他们却感觉到了安宁,这不是愚不可及是什么?”
难道真的有人喜欢一直做跪着的奴才?不喜欢做站着的人?
就像当初那些坐化的神明……他们为什么愿意做天地的附属,而不愿意主宰天地呢?
希衡听出了凌虚神君的弦外之音,却也不慌着全然回答他,只捡最紧要的一个问题回答。
希衡道:“没有人喜欢一直做无用的、被盘剥的存在,但是,也同样没有人喜欢一直做别人的走狗,被人利用。这些亡者,在活着时是前者,死亡后被你复活,又成了后者。他们想要的公平、想要的有尊严,从未实现过。所以,他们才如此疲惫,再度沉睡后才如此安宁。”
凌虚神君不说话。
希衡的话看似徐徐,没有疾言厉色,却比狂风暴雨还要让凌虚神君觉得犀利。
她的言辞多么像剑,将这些亡者的生死都说了个清楚,亡者们,生、死、复活都从没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凌虚神君无言以对,他只能另辟蹊径般找寻别的辩经。
凌虚神君道:“是,他们的确生生死死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可这不就是正常的世界吗?这天地之间,如果人人都能得到想要的,还怎么运转?如果人人都有饭可吃,有乐可享,世上就不会有士农工商,不会为了生计而奔波,也就不会有了这个世界的精彩。既然……既然得不到是正常的,他们为什么还要感到疲惫?得不到,就报复一下,不好吗?”
凌虚神君说到这儿,忽然自嘲一笑:“还是说,报复,是不应当的?”
希衡当然不认为报复是不应当。
她一直很认可儒家经典中的一句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希衡道:“你所做的报复,是亡者想要的报复吗?亡者想要的,不过是杀死那些盘剥百姓的权贵,可你控制着亡者杀人,首当其冲的,不过是另一批百姓。”
凌虚神君摇头:“不是我想让那些百姓死,而是这世道本就如此,没有实力的人,到了哪里都是死。”
似乎凌虚神君也觉得这问题再辩下去,自己讨不到好,他话锋一转,终于露了真性。
凌虚神君道:“所以,这样的天下,这样的世间,凭什么值得当初的上古神明甘愿坐化,还这世间力量?他们都是傻子,而我,我只是选择了人人都会选的活路,蝼蚁尚且偷生,当初我不想自我坐化,有错吗?我放逐自我在宇宙之海这么多年,我受的苦还不够多吗?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