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诗人皮日休的那首著名的《汴河怀古》扣牢坐实了杨广千古暴君的帽子: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如今,这条河流过了几百年,依然是大宋帝国的生命线,承担着往帝国心脏,东京汴梁运输漕粮的任务。
由于多年疏于疏浚,当年碧波千里的汴河已经瘦成了一条玉带,像一个瘦弱干枯的老人,拼命地撑起一大家子人的生计,用尽全力维持着一个家表面的光鲜亮丽。
慕容复第一眼瞧见眼前的这条瘦瘦的,嗯,姑且称之为大河吧,不禁哑然失笑。实在难以接受,传说中富庶繁荣的大宋王朝,生命线居然是如此一条浅浅的小河。
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一切的歌舞升平都将在三十几年后的那一个午后按下暂停键,然后再在西湖的岸边重新开始,直到这个王朝生命的终点。
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
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好一个金戈铁马,杀气腾腾!
当初恢复武功后,慕容复出于朴素的民族意识,确实想过干脆费点功夫,上长白山的白山黑水跑一趟,趁着完颜阿骨打还没有成长起来,直接给他干掉。这样就不会有继永嘉之乱后,第二次中原板荡,神州陆沉的奇祸。
甚至他还想过,干脆胆子再大一点,趁着赵佶那个软蛋还是个小屁孩,直接用轻功潜入王府,一发六脉神剑干掉这货,也算是造福天下苍生了。
可是就算没有完颜阿骨打还有完颜阿古朵,没有完颜阿古朵还有完颜洪烈,各种有的没的所谓塞外蛮夷成长起来,待时机成熟,他们自然会跨上战马,越过长城关隘,哦,差点忘了,由于大宋实在太挫,长城不在大宋境内。
好吧,那就关隘,越过雁门关、娘子关、大散关,各种被称为山河锁钥的关隘,用他们的铁蹄,踏碎这所谓的锦绣盛世,花花江山。
倒是忘了,慕容家自己祖上也是所谓的鲜卑血脉,还是最纯的那种,都六百年了,比起什么只有三百年的正黄旗大妈可纯正得多。
不过这六百年,几十代人下来,体内所谓的鲜卑血脉还剩下多少?
慕容复以为自己不学汉字,只讲鲜卑话,写鲜卑语,便能留住他那一丝故国遗梦。
可是用鲜卑文写的书又在哪里?六百年下来,鲜卑人又在哪里?
只有一张旧巴巴的世系谱,一枚被几十代人都盘出包浆来的玉玺,可以让慕容家的传人在深夜里拿出来看一看,闻一闻,重温短暂的往日荣光。
就算自己杀了赵佶,又能怎样?一个艺术家死在自己剑下,还会有无数个木匠、花鸟匠、修仙者坐上那个宝座,用自己花样百出的方式为各自的时代带来无尽的痛苦。
即使坐在那个宝座上的人是自己,他又能保证做一个真正造福苍生的帝王吗?让千百年后的后人还能通过故纸堆里的只言片语知道,自己也是一个心系万民的好皇帝吗?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水平,真要成为帝王,怕是会打破史上最短命王朝的纪录,怕是连水殿龙舟的杨广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