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木然地摇了摇头。

    杜刺史放下车帷,向舆人道:“继续行路。”

    海潮呆呆地站在路中间,车轮辘辘地滚动起来,她方才回过神来,拔腿追上去:“杜使君——”

    车马停了下来,老人重又掀开车帷,满脸倦容:“还有何事?”

    海潮从衣襟里摸出一个布包,双手捧着:“这是和退婚书一起送来的银子,称过了,总共十四两七钱,这是他的钱,杜刺史见到他时,还给他吧。”

    杜刺史不接:“这是子明补偿你的三年衣粮,也算他一点心意,你收着吧。”

    海潮执拗地伸着手:“他退回来的几两碎珠子,我收下了。这些银子不是我的,我不要。使君见着他时,还给他吧。”

    杜刺史似乎是不想与她纠缠下去,抬了抬手,便有仆人接了过去。

    车轮又滚动起来,扬起的尘土扑了海潮满脸。

    海潮这时方才发现追车时跑掉了一只鞋,她走过去捡了起来,发现带子断了,这是她最后一双鞋。

    她拍了拍上面的灰和干涸的泥土,把鞋揣进包袱里,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回走。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她一口水也没喝,嗓子干得冒烟也不管,在门口呆坐到日落。

    漫天云霞变成了绛紫深蓝,海面上吹来的风变冷了。

    海潮站起身走进屋里。

    她往大锅里舀了水,生了一把火,待水开,取了一把甘储(1)粒蒸上,然后在炉子前坐下,从衣襟里取出梁夜给她的退婚书。

    纸是好纸,洁白柔韧,墨是好墨,漆黑油亮,在火光里泛着铜彩。

    这样的纸和墨,便是城里富户家的郎君也用不上。

    梁夜是真的发达了吧。

    她把信笺展开,小心地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