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石头大概没想到这镯子如此贵重,一时都被惊得楞住了,半晌才回过神,从地上一跃而起,瞪大眼睛一叠声地追问:“怎?怎说?这镯子比老孙的金牌还顶事?”
商成把两样东西都丢给他,说:“自己比较去。这东西比金牌还顶事,雕的东西一模一样不说,线条图画也要精细得多,质地也要好得多。可惜啊……”
赵石头攒首蹙眉地把两样东西比对了一番,咬牙切齿地问道:“胳膊哩?胳膊算不?我是从一根死人胳膊上捋下来的!胳膊还在那边草里扔着……”他在原地转了两个圈,把东西往怀里一揣,突然撒腿飞一般地跑开,片刻就拎着一只灰扑扑的断臂回来,蹲商成连说带比划:“就是这条胳膊!胳膊也能当首级吧?半个首级总可以抵吧?”
商成把那条不知道是谁的断臂从面前拨开,望着赵石头,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胳膊能不能算首级功劳。
赵石头拎着那条胳膊气得跺脚直跳,又掏了镯子使劲砸地上用脚狠狠踩了好几下。孙仲山手快,一把抢过了石头另一手里的金牌,用手拂了上面的灰,珍而重之地重新揣进荷包里。这可是比他的性命也不轻多少的东西啊!就靠它去换勋田了!
钱老三也醒了,舔着舌头对赵石头说:“你不喜欢这物事,可以给我。我马屁股上的首级都归你,咱们换,咋样?”
“滚远!”赵石头抄起手里的死人胳膊就朝钱老三砸过去。“喂狗都不给你!我回去就把它化了,给我婆娘打首饰!”
钱老三把死人胳膊扔得远远的,也不恼,依旧笑眯眯地说:“你有婆娘?我怎不知道?你要化镯子也行,上面的石头就送我吧——我正说不知道该给我娃送点啥稀罕物件哩,这石头挺漂亮,给我娃正合适!”他边说笑边窝了脖子,癞皮狗一样不躲不闪让赵石头踢了两脚。
他们这边说笑打闹,外围看热闹的官兵都是摇唇鼓舌觉得不可思议。大军溃败之际,别人都是恨不得爹娘给自己多生两条腿,能逃多远是逃多远,逃得越远越好,可这群人偏偏象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一样,不仅杀敌劫营抢东西,还有闲心去割首级搜罗战利品……这些人到底是疯子还是傻子啊?当然他们自己也知道答案:眼前这些人既不疯也不傻,只是心比别人细,胆子也比别人大……
几匹马突然转过坡狂奔过来,风一样卷到近前,马上的探子勒了缰绳却没下马,喘息着指着南边说:“大人,那边打起来!”
看见探子回来,远远近近一片的兵勇都站起来了,再听说有战事,只定了刹那便全都开始收拾准备。商成坐草地上仰头问道:“离咱们有多远?有多少敌人?”
“东南方向十里地左右,大概有两千的突竭茨骑兵,咱们被围的有六七百人,也都是骑马的。看旗号,好象是澧源大营的骠骑军!”
商成还没说话,文沐和两三个军官已经脸色大变。别人不知道,他们心里可是清清楚楚骠骑军护着的是什么人!这人是非救不可,就是死了也不能把尸首落在突竭茨人里!哪怕把人拼光也要抢出来!
商成倒没注意文沐他们,皱着眉头问尖兵:“还有什么情况?”
“突竭茨的兵打了两面黑旗!”
“大帐兵?”钱老三一骨碌就爬起来,过来急急问道,“你看清楚了,是大帐兵的黑旗?”
“是黑旗!职下看得清楚,确实是大帐兵的黑旗!”
一听说是突竭茨人的精锐,钱老三脸上登时笑出一朵花,他兴奋地搓着手,凑近商成说道:“打吧大人。我带队去把他们搞了。两面黑旗啊,肯定有大撒目,这回我怎么说也得弄块金牌揣揣。”
商成眯缝着眼睛一时没说话。两面黑旗说明至少有一千大帐兵,还有一千部族兵,这仗真要是打起来,他心头没底——这些都是溃兵,能速战不能持久,稍微相持就可能坚持不住,何况如今建制也不全,号令未必能传达……
他心头踌躇,脸色就是迟疑犹豫,两个将军知道自己在商成说话不顶用,干着急也没办法,都拿眼睛瞟文沐。文沐靠过来低声说道:“大人,这一仗非打不可!骠骑军护卫的是陈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