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望观若,而是望着一直跪在他面前的裴俶。

    鲜衣怒马,在朝局之中游刃有余的少年郎,在内宫之中,在他面前,却可以心甘情愿地跪的这样笔直,毫无怨言。

    他知道,这不是出于对他的忠诚和敬畏,所以格外地令人心中生寒。

    “裴爱卿方才说,你一路隐姓埋名,小心谨慎地回到薛郡,就是怕会被黔中徐氏之人发觉你细作的身份。”

    裴俶并不知道他此时为何要重复这样一句似乎没有意义的话,却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陛下。”

    观若发觉梁帝微笑了一下,仿佛是开玩笑的语气,“那么爱卿究竟是不是呢?黔中徐氏、太原晏氏、陇西李氏……”

    抑或是为了他自己,为了已经覆灭的裴家。

    裴俶听着他将这些有能力一争天下的世家都细数了一遍,而后又拜下去,无比恭敬。

    “陛下的话,臣实在惶恐,不敢回答。”

    梁帝任由殿中的空气凝固了片刻,任由人心转过无数的猜测与想法,才重新出言,“爱卿是有功之臣,在朕面前说话,不必如此战战兢兢。”

    是抚慰功臣的话,听来却没有一点温度。

    他会是这般模样,没有什么值得稀奇的。

    刻薄寡恩,薄幸多疑,对后宫女子是如此,对前朝重臣也是如此,她已经习惯了。

    文嘉皇后,晏氏、冯氏的例子在前,天下人都应当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似乎是在地上跪的有些累了,裴俶站了起来,口中称着自己的不是。

    “臣不过一点微末之功,不敢在陛下面前夸口,更不敢居功自傲,自此轻慢下去。”

    “也是适才才发觉臣该死,竟拦住了陛下的去路。”

    “去路”这两个字,从裴俶口中说出来,观若一下子便联想到了一件不祥之事。

    梁帝显然也同观若想到的一样,脸色也渐渐地不好看起来,拂袖经过了站在一旁,姿态恭敬的裴俶,走到了观若面前。

    他的神情和语气仍然不好,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暂时不能将裴俶如何,便将心中的不快发泄在了观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