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楠愣了好久,才反问他:“……可那些不都是……你们说不需要女人做的事情吗?”
“是啊,女同志力气小,值夜班很多东西我们都体恤女同志,不让女同志干。”领导说,“你说你这么瘦小,晚上让你去巡夜,和其他工段的人扯皮,那我们男同志能接受吗?”
“我怎么不行!”她提起嗓子。
领导开始厌烦了,挥挥手说:“哎呀,不行就是不行,你可以,别的女同志不行,到时候要有麻烦的,还有别的事情没有,没有的话就出去,这几天下的单子多得很,你们可要加把劲。”
她还想再说,但领导又用话术哄她,说什么下半年涨工资一定有你,你看你现在是平级人里工资最高的,给你机会你要把握住。
她感觉憋屈极了,但领导和颜悦色,她又没法一直端着脸色。
伍子楠最后什么也没说,深深望了一眼领导之后,转身出去了。
下半年,涨工资没有她。
她提了辞职,用这几年工作攒下的钱和周转来的,在附近开起一家小店,几个月后,生意开始有声有色起来。
生活在逐渐变好,在日复一日与客人的周旋中,她学会忘记中考前的那一夜,与在厂里发生的诸多不平。
有时候她在深夜算账,看着那些账本上的钱,她会乐出声来,想拿给爹妈和那些傻逼男人看看,她是女人又怎么样,她能挣钱,也能吃苦。
“后来呢?”秋山问。
他是个好听众,在伍子楠陷入短暂的沉默后他轻声追问,并把水递给了伍子楠。他知道伍子楠不介意他喝过。
伍子楠看了一眼,没拒绝,拧开一气喝下半瓶,感觉抽烟抽冒烟的嗓子变得好了起来。
她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水,不知想到什么,冷笑起来:“后来?”
后来,她爸妈真病倒了,家里的祖宗没人伺候,亲戚们周转一圈过来,嘴里不说,心里都厌烦这个蜜罐子里泡大的二世祖。
在这种时候,她爸妈终于想起,他们还有一个大女儿。
辗转打听,他们拖家带口地来到了伍子楠面前。
提起父母,她心里有狰狞的恨意,那一夜的狼狈与日后吃过的许多苦像刀片,在她心上剜出血来。
她拿着美工刀,瑟缩在卡车后座防备男人的时候;她刚去工厂被人欺负,手被塞到缝纫机里的时候;她和那些男人吵架打架,被一拳打出鼻血的时候,你们在哪,你们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