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捧起他的脸左瞧右瞧,又轻轻吻了吻,喃喃道:“你晓得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吗,他莫名其妙叫朕小鱼儿就算了,居然还问朕你是不是叫我小鱼儿。”
“什么?”
她凄怆地笑了笑:“这天下能叫朕小鱼儿的男人就三个,大哥哥、二哥哥还有楚奚越,他们一个接一个的都死了,他们死了,小鱼儿也就死了。”
他觉着她又要哭了,默默地拥过去轻轻抚顺她的背。
“凭什么啊,他们全都要我记着楚奚越,我儿子是,他居然也是,怕文武百官全都是,可我记得他做什么,朕对他仁至义尽了。”
“我不过要他做好两样事,一样,只听我的话,第二样,养好我的儿子,我爹给他妾室他就要,我爹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这么听我爹的话怎么不给我爹做驸马?他要是听我的话好好在京里待着,我用得着做寡妇?我让他把儿子养好,他给我养成这个样子,他给我养成这个样子啊……”
……
哭完,收拾完,第二天精神焕发地继续上朝。
他极敬佩她,幼而失母,而后就接连没了三个哥哥,然后轮到她的夫君,如今又有一个费劲心思努力保全,想尽法子接来膝下却与她极度生疏的儿子,朝堂上更是错综复杂千万般的难处,她怒过、哭过、骂过,收拾收拾,继续迎头直面所有难处。
她吃过无尽的苦难,却依然热烈得像永不衰败的曼陀花,做全天下最肆无忌惮的陛下。
是以,他有时觉得她的薄情,也极可爱。
他与她体肤相接,做过许多许多极亲密极亲密的事,然真论世间男女之间的相悦,其实半点都没有。她只拿他作个消遣,他呢,只是将她作个自己完全的背面去欣赏与爱护罢了。
至少在女皇拿了剑突然闯入重华宫就要将他杀了,刚会走路的二皇子哭着念楚辞抱着阿娘的腿求她不要杀了他,她抱着儿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要他养好她的儿子之前,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她剑指他的脖颈问他究竟有何居心。
他跪在地上居然连半句要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有何居心?他有何居心?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哪来的居心。
近三年的“失宠”。
二皇子殿下方会说话时就闹着要阿娘,天天要日日要,每次女皇刚从重华宫走出,小小的孩儿就窝在乳母的怀里嚎啕大哭,再大一些了呢,就开始吵着要他抱着自己去见阿娘。
他思虑挣扎了良久,总算鼓足了勇气抱着小殿下去紫兰台请安,当日女皇在紫兰台外殿的藤篷下和新进的管侍君斗茶,见着已经入内行礼的施斯儒自挥了下裙摆下凳,抱过不停地张着手对她娘亲娘亲叫得极热烈的孩子,挥挥手要施斯儒下去。
他作揖行礼往后退时,听到那个小孩儿圈着娘亲的脖子不撒手,指着倾茶倾得极认真的管侍君问:“娘,宁儿和这位侍君大人比,谁比较俊一点呀?”